“吃”在美国
梅 君
谁都知道，美国人爱吃，打开电视，常常可以看到不少大口咀嚼的镜头。如果以此推论，认为日常生活中的美国人也爱做饭，肯花许多时间和金钱在饮食上，那可就大错特错了。
日常生活中，美国人的饮食相当单调。在一个中国人眼里，那简直就不是真正的饮食。我有一个美国朋友，夫妇俩都是搞音乐的，当年夫妇俩都是哈佛的高材生，现在，丈夫是教授，还曾担任克莱蒙女子学院音乐系的主任，妻子是拉小提琴的。夫妇俩经常参加音乐演出。他们有两个儿子，大的读小学四年级；小儿子刚上小学一年级。你们知道他们每天带到学校去的午餐是什么吗？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，仅仅是一些爆米花，几片苹果和一瓶果汁。在中国家长眼里，这只是零食，怎么能做正餐？这对夫妇是非常爱孩子的，母亲对孩子的耐心在我这个中国母亲看来也是非常少见的。有一次，这个小提琴家告诉我，她非常喜欢吃一种CHIP（类似于中国小孩爱吃的土豆片），她常常拿它做晚餐，百吃不厌。他们家请客，也并不是象中国家庭那样，非得弄出八、九道汤菜摆满一桌子，而经常是一道主菜（或鸡，或鱼），二道素菜，主食多是米饭。一些饮料。饭后是茶和甜点。而中国人请客，不弄出一桌子满汉全席（客人根本吃不完），岂肯罢休？
我第一次来美国时的房东，夫妻都是中学老师，拥有两幢花园洋房，经常到世界各地旅行，算得上典型的中产阶级。他们平时的饮食也相当简单。下班回家后，谁先回家就自己弄点面包，水果什么的，就是一顿饭了。他们家请客，也常常是一道主菜，二、三道其他的配菜。
我还认识一个美国大学生。他在克莱蒙的波莫那大学学习汉语。克莱蒙的大学都是私立大学，学术质量之高，全美闻名，在美西被称为“小哈佛”。但学费之昂贵，每学分达到1100美元，也让一般美国家庭望而却步。所以，能来这里读书的人，都不会是穷人。虽然如此，他告诉我们，他一周最多花二十多元美金在饮食上，无非是牛奶、汉堡包和一些肠、生菜等。他的钱大多是花在CD、书籍和旅游上了。
可见，尽管美国人有钱。但他们并不愿意将许多金钱花在日常生活的饮食上。同样，他们也决不愿意花许多时间在煮饭炒菜上。有一次，我邀请一个老外来家里吃水饺。因为他是单身汉，我准备给一些冰冻的饺子让他带回家。可是他宁愿要吃剩的水饺，也不要生的水饺，原因是他不愿意煮它们，他认为这太花时间。其实煮水饺不过需要四、五分钟而已。我曾经告诉一个老外，中国人炖汤可能要十几个小时。他听了简直难以想象。他告诉我，他即使用微波炉，也恨不得让它快一些。还有一次，我打电话告诉一对外国夫妇，告诉他们我要到他们家包水饺，让他们见识一下这个过程。我事先准备好了馅，只是在他们家包而已。我们一边包水饺，一边聊天。最后，我想我是把他们吓坏了，因为这花了一个多小时。
正因为美国人在饮食上如此吝啬时间，所以，他们厨房的用具虽然五花八门，但宗旨只有一个：如何使做饭又快又容易。
即使是正式的宴会，美国的也不是以量取胜。我曾经参加过一些宴会，在中国人的眼里，这哪里是盛大的宴会。菜不仅不象中国宴会那样一道接一道地上，而且有些菜甚至到了难以下咽的地步。譬如其主菜有配菜黄瓜，黄黄的，老的不行，相信即使最节俭的中国老人，也会将它扔掉。这里的留学生部每年都要搞一个盛大的宴会，人们需要花钱才能进来享受各国的食物，它提供给每桌的食物也并不是满满的，只是有一道主菜，一些点心，水和甜点。并不象中国的宴席上那样花样翻新，让人的胃承受不了。
中国饮食虽然也讲究色香味俱全，但如果熊掌和鱼不能兼顾的话，那“味”一定是不能舍弃的。在这个意义上，中国饮食诸要素间“好吃”当属第一。中国食物如果说首先满足的是人们的味觉的话，那么，美国饮食首先满足的是人们的视觉感受，他们所首重的是“好看”。美国人请客，让客人应接不暇的不是他们的菜肴，而是他们的餐具与各种配饰。他们极为注意桌布的漂亮与餐巾、餐具的配合，桌上一定要有花，有蜡烛。在中国的餐桌上，桌上摆满的是各种菜肴，而在美国人的餐桌上，桌上放满的则是各种餐具如不同用途的刀、叉、勺，酒杯，咖啡杯、餐垫，餐巾，盘子等。菜虽然不多，但餐具却在常换。所以，他们请客，是“醉翁之意不在吃”，吃什么并不十分重要，重要的是互相交谈，大家有机会能聚在一起。
了解西方文化的人，都知道这样一句谚语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。其实，在美国是有免费午餐可吃的，如果你有时间的话。这里的各个社区常常有各种五花八门的讲座，这些讲座有些与宗教有关，有些与政治有关，有些则是纯学术的。主办者通常会提供饮食、甜点和饮料。你如果常出没这些场合，相信可以吃到各国风味的东西。不过，吃了人家的“嘴软”，你当然会留下来参加他们的活动（当然你也可以抹嘴就走，没人会拦你），听演讲，提问或讨论什么的。总之，你会了解到一些你过去不知道的东西，你会得到一些精神食粮。这种效果是国内那种公款吃喝不可同日而语的。
中美在饮食上的这种差异，恐怕与中美重视食物的角度不同有关。中国古人即说，“民以食为天”，将食与天等而同之。因此之故，中国人从不等闲视之开门七件事：柴米油盐酱醋茶，愿意花许多时间和金钱在饮食上，就不在意料之外了。而美国人虽然也离不开五谷杂粮，但他们仅仅以为食物不过是人的基本需要而已，象马斯洛所说。在他们眼中，人生还有其他更值得做的事情。这或许可以给中国饮食文化一点有益的启示。